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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清乾隆年间编修《四库全书》时,以“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”为名句的《生查子·元夕》,被从朱淑贞(别名:朱淑真)的《断肠集》中摘除,加在了欧阳修的头上,被当世人奉为神作。这足可见历史的偏见和世俗的眼光掩盖了太多女性的光彩。
古代女子的形象大多都很模糊,一句三从四德便描绘了她们的一生。可仍有不甘于命运摆布的女子,她们冲破了男权社会、封建礼教构成的多重壁垒,遵从内心,将个人的喜乐愁苦宣泄于纸上,从伤口中开出灿烂的花朵,为中华诗词文化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钱塘朱家,世代为官,得一女娃,名唤淑贞。
儒学在朱家一脉相承,家族里朱淑贞叔叔的身份最为显赫,他是儒学集大成者、理学宗师朱熹。
生于这样的家庭,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。
朱淑贞作为家中长女、独女,一出生便被父母将“三从四德”赋予在了名字里面,每日提醒她:作为女子要贤淑、要忠贞。
幸运的是,优渥的家境为朱淑贞提供了锦衣玉食的生活,在旁的女子为贴补家用做绢花女红的时候,父母可以为她请先生,教诗文,“独自凭栏无个事,水风凉处读文学”便是她儿时无忧无虑的闲适生活。
少女时期的朱淑贞亭亭玉立,又聪慧非常,不但工书善画,能诗擅词,还通音晓律,是当时有名的才女兼美女,她与闺中蜜友外出夜游时所作的《忆秦娥·正月初六日夜月》就在贵人小姐圈中传颂不断。
出自朱家这样的书香门第,又是内外兼修的女子,必定让适龄男子趋之若鹜。朱淑贞还未及笄,媒人就已经踏破了朱家的门槛,她也在爹娘的催促下吃了好多家的席面,游了无数个园子,只为相看一个父母满意的郎君。
天真烂漫的朱淑贞艳羡的是俞伯牙和钟子期那种知己情谊,向往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那般轰轰烈烈的爱情,对这样循规蹈矩的相亲很是厌烦。
面对络绎而来的媒人和不断相看的对象,人家问女红、厨艺,朱淑贞就只答点茶、插花。朱家算不得顶配豪奢,门当户对的人家明白了请这样一位少奶奶回家可是供养不起。
就这样一推一脱,便到了她20岁。
在宋朝,家中有这样20岁还未嫁的女儿,管你是貌比天仙还是满腹经纶,只能算是大逆不道。朱家抵不过街坊四邻的评头论足,不断威逼朱淑贞,迫使她与当地一个家境富裕的官吏草草地结婚了。
身不由己的婚姻给了朱淑贞当头一棒,敲开她满是诗情画意的脑袋,把柴米油盐、贤良端庄、三从四德一股脑地塞进去。
“鸥鹭鸳鸯作一池,须知羽翼不相宜”是她对这段婚姻的注解。
可即便如此,朱淑贞仍愿意积极与自己和解,她放下风花雪月,尽心尽力服侍丈夫,操持家务。
然而她的新婚丈夫却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,将朱淑贞诸多勉励的话语抛之于脑后。在他看来,什么“鸿鸽羽仪当养就”比不上盘中烧鸡,“美璞莫辞雕作器”更是不如玉杯美酒,所以除了糊弄公事之外,他只顾搜刮钱财,整日混迹在声色场所,彻夜不归,对朱淑贞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。
生活的富足无法弥补朱淑贞内心的痛苦,面对这样的丈夫和生活,朱淑贞挥笔记录了这日复一日的孤独与愁苦:
朱淑贞本想着,即便夫妻二人无法琴瑟和鸣,相敬如宾也是好的,而现实却是空落落的五个“独”字,白日里只她一人伫立窗前伤神落泪,夜里即便将那多余的烛芯剪到尽头也无法入眠。
可悲苦远不止于此。
一日,朱淑贞的丈夫变本加厉,把青楼女子带回家中玩乐。清高的朱淑贞实在受不了此等屈辱,便与丈夫争吵起来,回应她的竟是拳脚相加。
这破败婚姻中的零零总总压得朱淑贞喘不上气,她的内心万分矛盾痛苦:礼教将我束缚于三纲,却没有教化丈夫礼义廉耻,不幸的婚姻让我闲来倚遍家中十二阑干,可老天却无视我的愁情,让我莫名输给外边那些莺莺燕燕。
呵,既然想不通,那便不再想了!于是,这样一段万般不适的婚姻,朱淑贞以一句“分开不用刀,从今莫把仇人靠,千种相思一撇销”画上了句号。
纵观历朝历代,宋朝的婚姻制度比较宽松。《宋刑统》规定,婚姻中如若妻子未犯“七出”之条,丈夫不可以随意休妻,也允许夫妻双方因感情破裂而提出离婚。朱淑贞与丈夫的和离比较顺利。
当然,如此先锋的律法能否实际执行还另当别论,毕竟当时社会中仍存在诸如“饿死事小,失节事大”这样的观念,女性还是处于绝对的劣势。
朱淑贞愤而休夫后,没成想迎接自己的不是家庭的关怀,而是说教与指责。
好不容易从失败婚姻中逃离的朱淑贞可不想再听这些唠唠叨叨,恰逢宰相曾布的妻子听说朱淑贞这个女子不一般,能词善作还敢休夫,便千里迢迢地邀请她进京寓居,一起排遣生活的乏味。
这汴京的日子属实多姿多彩,“占尽京华第一春,清歌妙舞实超群”,贵人小姐们盛筵不断,飞花令、双陆牌、吟诗填词,欢乐无边,朱淑贞在衣香鬓影间拓宽了视野,又借诗词歌赋纾解了抑郁。
某日宴中,主家令婢女捧出一坛闻名于巴蜀的姚子雪曲与大家共赏,坛封一开满屋飘香,宾客品之醇甜悠长,无不交口称赞。朱淑贞饮着杯中由多种粮食酿成的酒中上品,心情豁然开朗,便全当往事蹉跎不过是大梦一场,自己也要涅槃重生,好好地再活一次。
此时的朱淑贞也不过二十出头,花儿一样的年纪就要做花儿一般的事儿,她也终于遇到了自己称心如意的人。
期待中的热烈爱情滋润着朱淑贞的身心,热恋中的情侣即使分别几日也要书信寄情:我托腮执笔,只在纸上画圈儿,圈儿是你的眼、是你的口、是你的脸、是你的心,更是我思念你的绵绵情意。
春日夜里二人情致缠绵,是“但愿暂成人缱绻,不妨常任月朦胧”;夏日泛舟湖上,烟雨中只有道不尽的柔情蜜意“娇痴不怕人猜,和衣睡倒人怀”。这样直白奔放的情感才是朱淑贞一生的追求。
然而,命运没有善待朱淑贞,金兵的铁蹄踏破汴京,俘虏了皇室宗亲,她与爱人就在北宋巨变中离散。失去爱情的人总是格外敏感,目光所及皆是愁。“午窗睡起莺声巧,何处唤春愁?绿杨影里,海棠亭畔,红杏梢头。”
封建社会,一个家族需要女性以个人未来甚至生命为代价,换取一座座贞节牌坊来成全家族“荣耀”,朱淑贞的种种言行必然不受世人的接纳,亲友便弃她如敝履。
对此,朱淑贞也不多作辩解,归田幽居烹茶作词以远离世俗纷扰,她以“幽栖居士”自称,创作出大量脍炙人口的诗词,传唱于教场酒坊。
除了含思凄婉的诗句,朱淑贞还在字里行间直白书写对当时世俗礼法的讽刺与指控,这恰好切中了当时女性的痛点,获得了不少拥趸。
期间,她作一首《黄花》就以菊花自喻,“宁可抱香枝上老,不随黄叶舞秋风”,充分展现了自己对不屈人格的追求和对世俗礼教的抗争,也用尽一生来践行自己的理想。
令人惋惜的是,在朱淑贞故去后,他的父母视她为耻辱,将她全部书稿付之一炬,以抹杀她的存在。可仍有有识之士热爱她的词句,怜惜她的际遇,认同她的理念,穷尽所能搜集整理了她流传于世的作品,编纂成册并取名为《断肠集》。只可惜所传者,百不一存。
晚清文人陈廷焯读《断肠集》评价道:“朱淑真词,风致之佳,词情之妙,真不亚于易安。”
(来源:摄图网)
千年流转,我们能从《断肠集》中直观看到朱淑贞的生活磨难和个人愁苦,感受宋代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,聆听她为打破封建桎梏所发出的不屈呐喊。
穿过时光之河,当诗词和传说已经缄默的时候,那盏醇香美酒,依然如故。那一盏令朱淑贞豁然开朗的“姚子雪曲”发于唐、兴于宋,绵延至今已有千年,在1909年得名“五粮液”,在岁月的积淀下,不断传达着“和而不同,美美与共”的独特气韵,与中华文脉一同散发着醉人的香气。
执笔:李珊珊
统筹:李耀威 闫梅
编辑:王一川
监制:田欣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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